上古族群称谓与先秦民族史重构“族群”一词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中外学术界普遍使用的人类学概念。目前,中外学术界普遍赞同,族群是由自认有共同来源的一群人组成的。是一个具有文化传统与历史渊源的群体。一个族群总是有共同来源的历史或神话传说,都有强烈的认同本族的心理状态,为了保持民族认同(ethnicidentiy),多实行族内婚。迄今为止,尽管更多的学者认为,“如何具体界定一个族群,是一个尚在继续讨论的问题”①。但学术界普遍认为,“族群概念的使用有利于人类学和民族学研究的深入”,“为中国人类学和民族的研究开辟了一个新天地”。②随着学术研究的不断深入,“族群划分及其相互关系”日渐成为当代人类学的热点问题。中国古代文献和甲骨文、金文中,族群称谓有夷、蛮、戎、狄、氐、闽、貉、氐、羌、濮、越、僚、胡等十多种。顾栋高指出,蛮、夷、戎、狄,“春秋之世,其见于《经传》者名号错杂”③。以后,战国、汉代文献中逐渐有“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④或“九夷、八狄、七戎、六蛮”⑤的区分。《礼记?王制》更以地域笼统区分“中国戎夷五方之民”:“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风俗通义》佚文《四夷》则对四夷名号及族类进行了更为详细的阐释和区分:东方曰夷者,东方仁,好生,万物抵触地而出。夷者,抵也,其类有九:一曰玄菟,二曰乐浪,三曰高骊,四曰满饰(一作蒲饰),五曰凫臾,六曰索家,七曰东屠,八曰倭人,九曰天鄙。南方曰蛮者,君臣同川而浴,极为简慢。蛮者,慢也,其类有八:一曰天竺,二曰垓首,三曰僬侥,四曰?踵,五曰穿胸,六曰儋耳,七曰狗轵,八曰旁脊。西方曰戎者,斩伐杀生,不得其中。戎者,凶也,其类有六:一曰侥夷,二曰戎夷,三曰老白,四曰耆羌,五曰鼻息,六曰天刚。北方曰狄者,父子叔嫂,同穴无别。狄者,辟也,其行邪辟,其类有五:一曰月支,二曰秽貊,三曰匈奴,四曰单于,五曰白屋。⑥《风俗通义》在《隋书?经籍志》中被列为杂家,《后汉书?应劭附传》评说其为“不典”之作。王利器先生《风俗通义校注叙例》指出,对于《风俗通义》,“前人评论,大都讥其不纯,侪之俗儒”。在笔者看来,无论应劭著述《风俗通义》有何特殊动机,也并不否定应劭“博览多闻”及“后世服其(按:指《风俗通》)洽闻”,但应劭对四夷名号及族类的阐释与区分,的确存在的问题不少。诸如对夷、蛮、戎、狄名号的解析,由于缺乏科学的文字学依据,大有望文生义,穿凿附会之嫌,自然其解释与中国古代民族史的历史实际难相符合。除了对“夷”释为“东方仁,好生,万物抵触地而出”外,用“君臣同川而浴,极为简慢”“斩伐杀生,不得其中”“父子叔嫂,同穴无别”来概括蛮、戎、狄族类的习俗,明显带有狭隘的民族意识。至于其对各族类的区分,更具有时代不清,地域不明,标准不一之弊。兹无需详细辨证,仅视其将“匈奴、单于”并列为狄的族类,将倭人、天竺等域外人群并入夷、蛮,今日稍具历史常识的人们,便可以洞察出其难以弥合的破绽。因此,若用战国、秦汉时期形成的族类概念去解释先秦时期族群的构成及不断混融的历史,显然疑点重重,问题不少。兹在前人有关论述的基础上,就先秦族群称谓与先秦民族史重构这一迄今尚未过时的论题,进一步作更为深入细致的论述,以期求教于民族史学界的同仁。一、上古族群称谓错杂泛化举证综观古代文献和相关甲骨文、金文资料,不难发现,《礼记?王制》和《风俗通义》佚文《四夷》将古代族群区分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的观念,在战国、秦汉时期方开始发生,但并非绝对固定严格。兹从以下几个方面,略加说明。第一,在古代文献和甲骨文、金文中,夷并非东方民族的专称。周代及其以后的文献中除“东夷”外,亦屡有“西夷”“南夷”“北夷”等称谓。如《水经?清水注》引《竹书纪年》曰:“周武王率西夷诸侯伐殷,败之于坶野。”《孟子?滕文公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公羊传》僖公四年:“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史记?天官书》:“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