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褒禅山记》的伏笔之妙顾正飞因事明理的文章,理由事发,事为理叙。它讲究事与理、叙与议的浑然一体,不着斧痕。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正是这样一篇妙文。作者在简明平实的叙事中为议论巧设埋伏,看似闲笔处却尽显匠心,真正做到了事理、叙议的有机结合,显示了散文大家的深厚艺术功力。文章一、二段为叙事。初读之,只觉得平淡无奇,几乎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既题为游褒禅山,首先说一说山的别称,交代一下山名的由来,这些,我们读记游的文章,见得多了,不足为奇。览胜记游,不能面面俱到,当突出重点,抓住特征;褒禅山以洞出名,下文舍其它而点洞穴,自是为文常理。既言洞,顺及距洞百余步的仆碑,并由仆碑上的尚可辨识的“花山”之文,着“今言华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的猜想,当应不为意外,因为这实在是一种很随意的联系、很随机的联想。文章第一段就这样在作者看似漫不经心的叙述中结束,读者也已在不知不觉中随作者一道踏上游历的路途。行文至第二段。上文既已点名洞穴,下文记述游洞,也便顺理成章。于是作者转而记游洞。先是写游前洞,作者以“其下平旷”“记游者甚众”数字带过。再记游后洞,交代其“窈然”“寒”“深”、“好游者不能穷”后,便着重叙述作者一行游后洞而半途而退的经历。作者“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然而终究还是随“怠而欲出者”而出,终“不得极夫游之乐”,悔之不已。读至此,我们也早已有了与作者一样的“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的感受,早已有了与作者一样的“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却因“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的遗憾,真正和作者一道或喜或悔,全然没有意识到文章的叙事部分就这样轻轻松松过去了,更没有意识到文章要在这里埋有什么伏笔。然而,当我们读至三、四段中作者的所“叹”所“悲”,回望文章一、二段所记叙的内容,我们不能不为作者在一、二段叙述中“不动声色”的伏笔艺术叹服。首句言“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原来并不非等闲之笔,实乃欲引出下文的仆碑漫文、言“华”(huā)如“huá”的音谬之辨,而这恰恰是为后文“悲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之者”不可胜道张本;恰恰与后文“学者不可不深思而慎取”的识见相扣应记前洞,言“夷以近”而记游者甚众。记后洞,言“险以远”进难见奇记游者寥寥,而自己半途而退则“不得极夫游之乐”。这样,前后洞的所见所想便成对比,下文的“欲有得”、必得“求思之深而无不在”;欲见常在险远的“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非有志者不能”;欲无悔,必得“尽吾志”:这诸多的慨叹——文章的所言之理,便尽含其中了。至此,我们便豁然发现,原来一、二段看似平常的叙述,实在是环环相扣,处处伏笔,后文的议论说理则紧扣叙事,处处照应,显得滴水不漏。整篇文章,因事明理,叙述议论珠联璧合,真正显尽了作者构思的匠心。照应的艺术,在于“伏而不露”,所谓“无意阅过,当是闲笔,后经点眼,才知是有用者”。《游褒禅山记》一文的伏笔之妙,也正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