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黄生允修借书。随园主人授以书而告之曰： 年轻人黄允修来借书。我把书交给他并且告诉他说：02书非借不能读也。书不是借来的就不能好好地去读。03子不闻藏书者乎？你没有听说过那些收藏书籍的人的事吗？04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七略四库，是皇帝的藏书，但是皇帝读书的又有几个？05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搬运时使牛累得出汗，放置在家就堆满屋子的书，是富贵人家的书，但是富贵人家中读书的又有几个？06其他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其余像祖父、父亲积藏许多图书，儿子、孙子丢弃图书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07非独书为然，天下物皆然。不只书籍是这样，天下的事物都这样。08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不是那人自己的东西而牵强向别人借来，他一定会担心别人催着要回，09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因而就忧惧不安地摩挲赏玩那东西久久不停，10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说：“今日存放在这里，明天就要拿走了，我不能再看到它了。”11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假如已经被我占有，必定会把它捆起来放在高处，搁起来，收藏好，12曰“姑俟异日观”云尔。心里想：“姑且等到日后再看”如此而已。13余幼好书，家贫难致。有张氏藏书甚富。我小时候喜爱书，但是家里贫穷，难以得到书读。有个姓张的人收藏的书很多。14往借，不与，归而形诸梦。我去借，他不借给我，我回来后在梦中还出现借书的情形。15其切如是。故有所览辄省记。那借书的心情迫切到这种程度。所以只要有看过的书就仔细深思并记住。16通籍后，俸去书来，落落大满，做官以后，用官俸买来了书，堆得到处都是，17素蟫灰丝时蒙卷轴。白色的蠹虫和灰色的虫丝时常布满了书册。18然后叹借者之用心专，而少时之岁月为可惜也！ 这样以后才感叹借书读的人用心专一，而年轻时的光阴是多么值得珍惜啊！” 19今黄生贫类予，其借书亦类予；现在姓黄的年轻人像我从前一样贫穷，他借书苦读也像我从前一样；20惟予之公书与张氏之吝书若不相类。只是我把书公开，慷慨出借和姓张的人吝惜自己的书籍好像不相同。21然则予固不幸而遇张乎，生固幸而遇予乎？既然这样，那么是我原本不幸遇到姓张的呢，还是姓黄的年轻人原本幸运是遇到了我呢？22知幸与不幸，懂得借到书的幸运和借不到书的不幸运，23则其读书也必专，而其归书也必速。 那么他读书一定会专心，并且他还书一定会很迅速。24为一说，使与书俱。写了这一篇借书说，让它同书一起交给姓黄的年轻人。
